霜玫瑰

当终局之战不过是神明手下的一盘游戏，复仇者们能否对抗错综的时间与扭曲的个性，将一切拨回正轨？

　　索尔看不见洛基，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垂下头的角度刚好把嘴唇凑到了洛基的鼻尖，少年只要微微挺直就能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洛基慢慢眨着眼，抿着唇从他身上跳了下来，重重坐回了长椅上。

　　“他一定是感觉到了什么。”巴基撑着腮说，“或许你的情况还有救。”

　　“我可不把希望放在这个金发蠢货身上。”洛基垂着眼，“我今晚要做个恶作剧，你来给我望风，小鹿仔。”

　　“……你要做什么？”

　　洛基往旁边瞥了一眼，霍根正在和希芙畅想明天的仪式会有多么盛大，女战士笑得像朵娇花，看得他的一阵心烦。

　　“我要把她的头发剪了，让她成为仙宫有史以来最丑的女神。”

　　

　　夜神诺特尽职尽责地将仙宫的天染成深蓝，众神休息后的寂静里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洛基拉着巴基大摇大摆地走到了宫殿旁边。

　　“走，希芙的房间就在走廊的尽头。”洛基晃悠着手里的金剪刀。

　　“我没兴趣去剪一位姑娘的头发，那不是绅士所为。”巴基抱着胳膊说，“而且洛基，你根本不需要望风的，明明没人瞧得见，你只是想拉我作伴。”

　　那张秀气的脸一下就冷了下来，薄唇的少年神沐浴在月光下，很有几位未来邪神阴鸷的美。

　　巴基无奈地举起手指了指旁边结着果子的灌木丛：“好吧，那我不进去也不离开，就在那儿等你行不行？”

　　小邪神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着金色的剪刀走进了宫殿。

　　巴基耸了耸肩，坐在灌木丛旁的小木墩上，伸手摘了个果子吃。他掉到阿斯加德之后还没正经吃过饭，洛基一直带着他摘仙宫的果子吃，虽然能吃饱，但他忍不住想念中庭的各色饭菜。

　　当然，也很想念史蒂夫。战场瞬息万变，神明的能力又诡异得让人摸不着头脑，可他再担心也不能做什么。别说是从阿斯加德逃出去，就算真的出去了，自己现在这个十几岁的样子能干点什么？振金胳膊不存在就罢了，恐怕连机枪都扛不动。

　　巴基狠狠咬了一口脆生生的果子。

　　身后的灌木丛轻微晃动了几声，一个高大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潜行过来，猛地捂住了巴基的嘴把他整个拖进了怀里。

　　

　　宫殿里的卧室都上着锁，但这难不倒洛基，他动了动指尖，希芙房间的锁咔哒开了，洛基闪身走了进去，像片悄无声息的羽毛，落在华贵的卧床旁边。

　　他的眼神落在床头挂着的裙装上。礼服是庸俗又千篇一律的金色，和索尔的头发像极了，大到夸张的裙摆上点缀着各色稀罕的宝石，在月光下仍然亮得刺眼；整齐叠放在小柜上的红丝绒披风像烧红的烙铁一样刻在洛基眼睛里，他的拳头握得死紧，金剪刀的柄咯得手心发疼。

　　神明动了感情便有了弱点，与凡人没什么区别，七宗罪里的嫉妒同样会毫不留情地吞噬他们的强大。

　　洛基把视线转到希芙沉睡的脸上。他不否认希芙有副好皮囊，或许这仙宫里的其他女神都比不上，但他觉得她与索尔不合适。

　　就好像太阳与大地一样，它们当然都优秀出色，可谁会指着大地与太阳说他们是这天底下最合配的夫妻？

　　“太阳就该配月亮，再不然，星辰也是好的。”洛基在心里说着，走到床边握起一把长发。刀刃贴近发根的那一秒，门外忽然传来了熟悉的说话声。

　　“索尔？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订婚仪式前，你不该来看希芙的。”

　　洛基的手抖了一下，险些没握住剪刀。他咬着牙从窗户跳了出去，绕回紧闭的门前观察着对话的人。

　　是索尔和搂着一位女神的范达尔。

　　“我知道这条礼仪，但我有重要的事想来和希芙商量。”

　　“等你们订了婚，希芙就是你名正言顺的新娘了，还有什么不好商量的。”范达尔笑嘻嘻的揽着女神的腰，语调里带着幸灾乐祸。

　　索尔站得笔直，神色有些犹豫：“范达尔，作为我的好友，你会支持我的所有想法吗？”

　　“当然，我可是位出色的追随者，雷霆之神有什么新的指示？”

　　“我想取消和希芙的婚约。”

　　“什么？！”洛基和范达尔同时惊呼出声，连他怀里的女神都惊讶地捂住了嘴。

　　洛基扶着柱子的手指在发颤。他没法忽略心头的窃喜，但同时也觉得非常疑惑。索尔不是个叛逆的人，他很少会在这样的大事上忤逆父神与母神的决定，尤其这个决定对他没有什么坏处——就他所知，希芙与他关系不错，两个人也算合得来，毕竟敢和他动武的女神就这么一位。

　　那么这是为什么……

　　“天呐索尔，你简直是喝多了仙宫佳酿昏了头。”范达尔跟女神耳语了几句，袅娜的人影离开了希芙的门前。

　　“和我说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索尔的表情混合着坚毅与迷茫：“我并不爱她，我们只是好朋友。她是很优秀的女战士，但这不代表我得娶她。”

　　“日久生情这个词还是你教给我们的，感情不够深就慢慢培养嘛，整个阿斯加德找不出第二位能和你匹敌的高贵女神了。”

　　“为什么一定是‘她’？”

　　“奥丁在上啊不然呢？你和我们一起看了那么多年妞现在突然弯了吗……噢操，索尔你这表情认真的？谁啊？最近新来仙宫作客的那位酒神吗？”

　　索尔摇摇头：“不，不是。我只是隐隐有个感觉。范达尔，你从出生起就认识我了，我没有为某个漂亮又聪明的男性神明动过心思吗？”

　　洛基的心脏狂跳起来，他微张着嘴，被索尔的话搅得心烦意乱。

　　“不可能的。”范达尔叉着腰摇头，“你一直总和我、霍根还有沃斯塔格混在一起，身边哪还有别的男孩？奥丁和弗丽嘉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你还能和谁玩到一起。”

　　索尔皱起了眉，世界在洛基的眼里突然扭曲了一刹。他赶紧眨眨眼，却又发现一切如常。

　　范达尔拍着索尔的肩膀：“听着哥们，别胡闹了。现在回屋去好好睡一觉，打消你这个可怕的念头。你该庆幸希芙已经睡着了，不然她非举着长剑给你身上开个洞。”

　　“可……”

　　范达尔推着索尔往他的房间走：“别说了，我看你现在是真的不清醒。假如明早起来你还是这个想法，哥们会支持你的。”

　　洛基眯了眯眼睛，从柱子后走出来跟了上去。

　　

　　缩小的身体让巴基的反应速度与反击能力大幅下降，所幸对方只是捂住了他的嘴而鼻子还能呼吸，他在袭击者的怀里剧烈挣扎着，在心里估量着这人——至少一米八的身高，有着肌肉夸张的健壮身材，以自己现在这个身板根本不可能睁得开。

　　捂着他的手指萦绕着硝烟和尘土的味道，这人不是阿斯加德的原住民，是个百分百的、如自己一样的异族入侵者。

　　想到这儿他居然还有些高兴。

　　巴基冷静地没有呼救——反正除了洛基也没人能听得见，还不如不要激怒这个人。他只是尽力呼吸着，单薄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这样的合作态度让身后的人放松了点对他的管制，那人温热的呼吸凑到他耳边。

　　“我不会伤害你，带我去见索尔。”

　　“……”

　　巴基愣了几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被捂在男人手下的嘴角忍不住上弯，连肩头都疯狂地抖动起来。

　　背后的男人似乎有些疑惑，没有再说话。

　　巴基被反扣在身后的手在男人的胸膛上滑动起来，灵活地像条爬过肌肤的小蛇，划过粗粝磨损的作战服一路来到侧腰，冷不防地揉捏了一把。

　　袭击者身形剧烈地一震，钳制他的力量顿时散了，

　　巴基趁机双手握着他的手腕转过身来，眼睛弯得像月牙：“嘿史蒂夫，你的腰还是那么敏感。”

　　不得不说，在仙宫的月色下看史蒂夫那张错愕的俊脸还是很赏心悦目的一件事，巴基勾着自己的背带笑得腰都弯了，他伸手擦了擦眼角：“是我，我这个样子对你来说应该不陌生啊小史蒂薇。我这么大的时候你瘦得像个小洋娃娃，真怀念。”

　　“天啊，巴基。巴基……”

　　史蒂夫几乎说不出别的了，只知道傻里傻气地重复他的名字。他把小巴基紧紧搂进怀里，生怕他下一秒就消失不见了似的。

　　“不来个久别重逢的热吻吗？”

　　“呃，我觉得这不太好。”史蒂夫红着耳尖说，“你现在的模样是个未成年，那会让我觉得我在犯罪。”

　　“天呐，好吧。的确是真的你。”身形缩小的巴基舒舒服服地往他怀里一靠：“不过我就知道，就算世界上的其他人都看不见我，史蒂夫也一定是那个最后才会忘记我的人。”

　　“不，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即使是神灵在耍把戏。”他抬手摸了摸巴基的后脑，“你怎么变成这样呆在仙宫？这里是我们所知道的阿斯加德吗？”

　　“不好说，是个挺复杂的故事。”巴基大概解释了几句又问，“那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我的意识离开时你还在战场。”

　　“心灵之神制造了一个亚空间，把所有的英雄都困在了他们最深的恐惧里。”

　　巴基回忆起了自己坠落时看见的那些奇怪画面。

　　“我被卷进的地方其实是个很平常的世界，我依然是美国队长，和其他伙伴们并肩消灭敌对地球的势力。”

　　“你恐惧这个？一成不变的生活吗？”

　　史蒂夫摇摇头：“不，没有你。那里的生活让我联想起了《楚门的世界》，一切都平常，一切又都怪得诡异。每个人都告诉我你很早就因公殉职了，生前我们没能在一起，但我不信，我总觉得……这次我明明抓住了你的手，所以这都是假的。那个时候，属于我的亚空间开始崩塌，我逃了出来，一路坠落到这里。”

　　巴基抿了抿唇：“那我猜我知道这是哪了。”

　　这里也是一个逼真的亚空间，只是不知道是属于洛基还是索尔——或许干脆是针对他们俩的，抹消一个人在爱人生活里所有的痕迹，真是残酷又冷血。而每次他想起心灵之神时，空间的不稳定也恰好印证了这件事。

　　果然，他刚想到这儿，整个世界又闪动了一下。

　　“所以破解这个空间的重点是索尔和洛基，他们必须意识到这是神灵造出的假象。”

　　“没错。洛基跑进宫殿恶作剧去了，我在这儿等他……哎，他出来，他在跟踪索尔。”巴基垫着脚看了看，“走走走，我们跟上去。”

　　他往前走了两步，忽然被史蒂夫搂着腰抱了起来，稳稳坐在了男人发达的小臂肌肉上。

　　“干嘛？”巴基戳了他一下，“我又不是走不动。”

　　“没什么，我小的时候就想这抱起你了。”

　　“……是我变小了还是你的心理年龄变小了？”

　　史蒂夫耸了耸肩：“机会难得，等打破亚空间后，你肯定还会变回原样的。”

　　“听起来你觉得很惋惜。”

　　“一点点。”

　　

　　洛基完全没发现身后跟着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他追着索尔进了房间，坐在椅子上看他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酒。那酒杯比他整个头都大，索尔分明是想把自己灌醉了。

　　大概十几杯下去，索尔终于有了点醉醺醺的样子，他穿着斗篷就往床上一趟，双脚还耷在地上，双眼瞪着天花板。

　　洛基走过来坐在他旁边，轻声问：“你在想什么呢？”

　　索尔当然没有回答他，他仍然瞪着那双蓝眼睛，眼白上有不少血丝，看上去很久没睡个好觉。他抬起手，落在自己左侧的下颌线上，来回摩挲着。那里的皮肤光洁一片，没有任何异常。

　　洛基皱起眉，伸出手去碰他摸的位置，索尔却猛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是真实意义上的握住，两个人都能感觉到对方皮肤的触感，洛基为此惊讶不已，下意识想抽手。

　　可索尔用力一拽，洛基重心一倒整个被拽到了他身上，两人鼻尖相碰，索尔的另一只手钳在他腰上，眼神却仍然没有落点。

　　“嘿。”他的嗓音有点沙哑，“我想你就是我弄丢的那个人，对吗？虽然我看不见你，但我感觉到了。我这几天拼命在回忆你的名字，我猜那是个很美的单词，可我怎么尝试都没法说出来，它好像不能存在在我的语言系统里似的。不过每当我多喝一杯酒，我左侧的下颌骨就会更疼一些，那儿看上去并没有伤，可我总能摸出一个隐约的轮廓——是个花体的L。”

　　洛基眨着眼睛，微凉的指尖触在索尔摸过的皮肤上。

　　“……洛基？”

　　名字是最短的咒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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