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玫瑰

“你看好了啊。”史蒂夫的小鹿眯起眼睛，“我只撞这最后一次。”

超英史蒂夫×小鹿神巴基

　　

　　午休时间，S.H.I.E.L.D.公共食堂。

　　毒辣的阳光斜着从落地窗打进来，把大厅分割得半明半暗。史蒂夫坐在明暗交界的一张餐桌上，衬衫挽到手肘，拨弄着铁盘里的芝士烤菠菜。

　　阴影里，那双交杂着蓝绿的眼睛正注视着神盾局的众人。他看见克林特正把一块曲奇放到娜塔莎的盘子里，而在他们肩头的位置，两只发着光的小鹿正互相顶着角，亲昵地厮磨在一起。

　　那鹿只有巴掌大小，一头是体色略带红色的水鹿，另一头是长着三叉角的斑鹿。

　　“嘿队长，又在观察大家的小鹿吗？”山姆端着盘子坐在对面，一只黑麂曲腿坐在他肩头，和主人一起冲史蒂夫露出八颗牙齿。

　　“嗯。”史蒂夫低头在本子上写着字，“今天发现了三只新品种的鹿。”

　　“嗯哼，你绝对是个鹿科研究专家。”山姆塞了一口鸡胸肉，“看我们身后，人事科新来的金发美女茱莉亚，正点极了。怎么样？她的小鹿和我的小鹿有没有互动？”

　　史蒂夫抬眼，山姆的黑麂欢快地蹿了出去，直冲着茱莉亚肩头的梅花鹿而去——然后被撞得退出八丈远。

　　“别想了山姆，你的小鹿挺受伤的。”史蒂夫耸了耸肩。

　　

　　小鹿乱撞从来都不是一个比喻，而是一种真实存在的超自然现象。

　　每个人生来肩头都有一只小鹿，十八岁前它是孩子的守护神，十八岁后则成为恋爱信号灯。两只鹿之间的互动能折射出主人的真实情感，动心时刻会真实地乱撞一气，有幸两情相悦时，两只小鹿就会相互撞击，产生一阵粉红色的泡泡。

　　全世界大约只有0.00001％的人是能看到小鹿的幸运儿，他们能凭借小鹿的表现在恋爱里抢占先机，游刃有余地处理感情。

　　得天独厚的优势让这个群体里的大多数成为了渣男渣女，但显然不包括这位史蒂夫·罗杰斯。

　　他是幸运儿里的怪咖，30岁的古板绅士，神盾局里人人敬仰的好队长，洁身自好，从无绯闻。

　　只有寥寥几个朋友知道，史蒂夫有一只与众不同的小鹿神。

　　——曾经。

　　

　　史蒂夫在青春期之前是个瘦弱的小病秧子，一身的病，风一吹就要感冒发烧。母亲没能照顾他多久也染病去世了，所有的邻居都说他活不到十二岁的冬天。

　　但他们都错了，因为史蒂夫有只强大的小鹿守护神。这只小鹿神可以变成人，有可爱的脸蛋，大而无辜的绿眼睛，纤长的四肢，看上去比主人还大几岁。

　　史蒂夫十岁的时候烧了三天的高烧，再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了这个漂亮的男孩。他像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穿着白衬衫背带裤，正一脸严肃地吹着药汤。

　　“别害怕小史蒂薇，我叫詹姆斯·巴恩斯，你可以叫我巴基。”男孩终于松了口气，“我是你的心头小鹿兼守护神，不过是很厉害的那种哦，要知道全世界能变人的小鹿可没几只。”

　　史蒂夫一度以为这是他烧出来的幻觉，天知道他多渴望一个朋友。直到这个男孩伸手捏着他的腮帮子灌下了一口药，毫无准备的史蒂夫被呛得死去活来，自称小鹿神的人一脸抱歉地拿袖子去擦他的唇角。

　　他的手背划过史蒂夫的嘴唇，是冰冷世界里唯一的温热与真实。

　　从那天开始，史蒂夫的身体有了奇迹般的好转。他在病愈后走上街头，看见无数男男女女肩头趴着不同种类的小鹿，目瞪口呆。

　　“看，我没骗你吧？”巴基搂着史蒂夫的脖子，“欢迎来到小鹿乱撞的真实世界。”

　　

　　虽然巴基自称是他的守护神，但他们的相处模式更像是朋友。

　　史蒂夫依旧瘦弱，但从小就正义的不行，三天两头见义勇为，在福利学校里惹了一大片麻烦。不过现在情况有改观了，那些以前教训过他的小混混全都遭到了报应——好好走在路上突然摔个鼻青脸肿、站起来的时候裤子莫名掉到地上、晚上出门会被诡异的物体吓得屁滚尿流。

　　尤其是他们试图教训这个金发小个子的时候，周遭所有能移动的物品全都飞起来气势汹汹地砸到他们脸上，能把一群混混打得哭爹喊娘。

　　久而久之，史蒂夫有超能力的流言就传了出来，所有的坏孩子都恨不得绕着他走，根本没有人敢动他。

　　不过相对的，也没什么人敢跟他交朋友。

　　但史蒂夫不在乎这个，他只是对做了这一切的守护神微笑，拉着他的手回家。

　　“我不需要其他人做朋友。”史蒂夫对巴基说，“你比他们加起来都要好。”

　　——巴基当时是怎么说的？噢，天性奔放又自恋的小鹿在史蒂夫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当然啦，我可是稀有的小鹿神，那些坏孩子会当一辈子光棍的。”

　　

　　他们并非全无矛盾，24小时呆在一起的好朋友也是会磕磕绊绊的。

　　大多数吵架的原因是史蒂夫又因为不注意身体而生病，小鹿神巴基会唠唠叨叨地批评他，做一大锅奇怪的药让他喝下去。

　　也许是药水有特殊的魔力，史蒂夫在十四岁的时候突然抽条长高，连带着肌肉也结实了不少。从前总要低头的巴基现在要半扬着头去看他了，这让他有些不自在。

　　“怎么我好像长得比你慢，这没理由啊。”巴基嘟着嘴捏了捏自己胳膊。

　　史蒂夫半垂着眼，看着巴基被棕发覆盖的光洁额头，顺着挺直的鼻梁往下是覆盖着水光的嘴唇，嘟起来的样子像一枚昂贵的草莓果冻。

　　他握了握拳，心里有些发痒。

　　巴基蹭地一下抬起头，严肃地看了看四周。

　　“怎么了？”

　　“没人啊……”巴基嘟囔着，“你这家伙到青春期了，刚刚我有种乱撞的冲动，你看到了哪个女孩？”

　　史蒂夫咳嗽了几声：“没有，只是看见了张画报。”

　　“哪呢？我怎么没看到，画的是谁？”

　　“一个棕发女明星，被风吹跑了，刚刚就贴在电线杆上。”

　　

　　十八岁那年，史蒂夫长成了大男孩，有着让别人羡慕不已的肌肉线条和身体素质。正义的罗杰斯决心要报效祖国，在一系列复杂的评测之后，史蒂夫被超自然事件处理局——S.H.I.E.L.D.录取，他和新朋友们一起打击超能恶势力，成为了孩子眼里的“超级英雄”。

　　巴基对此乐见其成。他从小就觉得史蒂夫是个英雄，这家伙有一颗金子般的正义之心，超级英雄这个名号真是合适极了，他很高兴现在有许多人喜欢史蒂夫。

　　不过作为他的小鹿神，巴基苦恼于史蒂夫的不开窍。

　　这家伙在神盾局明明很受欢迎——现在的史蒂夫可是个金发碧眼的帅哥，有能开卡车的胸肌和能上T台走秀的长腿，他对人温和能力又强，巴基见过无数女士的小鹿欢快地跳到他面前，可自己——也是史蒂夫的心，完全无动于衷，半点儿想和这些小鹿亲近的意思都没有。

　　这事很让巴基困惑，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工作做得不好。

　　“史蒂夫，你已经十八岁了。”巴基坐在他房间的飘窗上，晃悠着长腿，“为什么你对那些漂亮可爱的女士们一点感觉都没有？”

　　史蒂夫正叠着他的战斗服：“连我的小鹿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清楚？”

　　巴基的表情很苦恼，掰着手指数着：“佩姬的加岛花鹿和莎伦的豚鹿明明都很活泼可爱，可是我一点儿想撞的感觉都没有……你真的不喜欢她们吗？哪怕一点儿？”

　　“巴克，有没有可能是你的原因？”史蒂夫抱着胳膊看他，眼睛里盛着笑意，“你和他们的鹿不一样，小鹿神有自己的意志，会不会是你不喜欢佩姬和莎伦？”

　　“我为什么会……”

　　巴基嘟囔着抬头。史蒂夫正站在阳光里，柔软的金发闪着光，瞳孔像森林深处被供奉的宝石，他的笑容有点揶揄，眼神里好像写着：巴基，这就是真相。是你不喜欢那些可爱优雅的女孩们，是你不愿意让史蒂夫和别人坠入爱河。

　　为什么呢？巴基？你敢回答这个问题吗？

　　“巴克？”史蒂夫凑过来，皱着眉毛，“你的脸色不太好。”

　　他举起手想贴在巴基额头，被回过神的小鹿神拍了一巴掌，手背红了一片。

　　“啊，抱歉。”巴基眼神躲闪着，盯着那片由他造成的红痕，“我走神了，别担心哥们，你总会遇见喜欢的女孩。”

　　史蒂夫沉默了几秒，捏着巴基的下巴逼他和自己视线相对。

　　“巴基，你真的这样想？”

　　巴基的后背被汗水刺得发痒，手在背后握成拳头，指尖扎在自己的掌心。

　　“当然了。”他勾出个微笑，脸色却隐隐发白，“小史蒂薇这么好，一定会有一位漂亮又优秀的女士能够打动你的心。”

　　那双蓝里透绿的眼睛盯了他一会儿，或许只有一分钟，但漫长得像一世纪。史蒂夫终于垂下眼睫，金棕色的睫毛挡住了眼里所有的情绪。

　　“好，假如这是你希望的。”

　　史蒂夫转身离开，声音轻飘飘的。巴基靠在窗户上，愣了好久才跳下来去追他。

　　

　　二十岁的史蒂夫在神盾局升为了队长，他开始带领小队频繁地出外勤，面对的敌人也一次比一次狡猾。

　　也是在那一年，邪恶的海德拉浮出水面，这个热衷于捕捉超自然生物并进行改造实验的组织成为了神盾局最棘手的敌人，两方的斗争日趋白热化，直到三年后的一个冬天，神盾局终于查清了海德拉的最后一个秘密基地。

　　“巴克，我真的不能带你去。这实在太危险了，我承担不起让你受伤的可能性。”

　　“我受伤？我是小鹿神，而你只是个强壮了点、聪明了点的普通人！”巴基握着拳头说，“你居然想让我呆在房间等你回来？门都没有！”

　　史蒂夫捏着他的肩膀：“假如海德拉有人能看到你，他们绝对不会放你离开。”

　　巴基的绿眼睛里冒着火：“我有能力保护好我们，就像小时候那样。”

　　“你不能这么固执。”史蒂夫抿着嘴唇，表情严肃得有点吓人，“我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病怏怏的小豆芽了。”

　　“但我依然是你的守护神。”巴基梗着脖子说，“我办不到让你孤身涉险。”

　　他们沉默着对峙了几分钟，史蒂夫最终败给了那双怒气冲冲的绿眼睛。

　　“好，你可以和我一起去。”他扣上头盔，“但是等结束这次任务，我们得好好谈一谈。”

　　

　　史蒂夫没能等来这场谈话。

　　那年冬天他二十三岁，距离对守护神一见钟情十三年。

　　一辆疾驰的雪山列车永远地夺走了巴基，而他甚至没说出一句“我爱你。”

　　他又目睹了那一幕——同他一样的超能力者朗姆洛，那双野狼一样的眼睛里冒着狡诈的光，他摸出一把特制的枪在疾驰的火车上朝巴基射击，灵体状态的小鹿神猛地摔到地上拥有了实体。

　　巴基显然不适应这副身体，一阵交火后，他被击出车厢外。

　　史蒂夫击退敌人后伸手去拉巴基，而断裂的横杆成了他一生悲剧的开端。

　　

　　史蒂夫从噩梦里惊醒，冷汗湿透了身上的睡衣。枕边的闹钟写着凌晨五点，日期距离他失去巴基整整七年。

　　他不算年轻了，三十而立，可史蒂夫没有与任何一位姑娘交往过。脑海里巴基的模样还是那么鲜活，他固执地用“灵魂感知”当借口，对每个知道巴基存在的人说他没有死，只是被自己弄丢了。

　　自欺欺人久了，说谎者开始深信不疑。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最近S.H.I.E.L.D.掌握了一些情报，老对手海德拉似乎正在死灰复燃，于公于私，史蒂夫都没理由放过他们。

　　他穿好战斗服，在训练场加训了两个小时，直到队员们悉数到齐。

　　

　　这是个对废旧据点的潜行考察任务，弗瑞认为这里并没有九头蛇的成员，但很可能藏匿着他们过去的研究资料。

　　神盾小队的探查任务很成功，史蒂夫随手翻开一本《超级战士改造计划》，第一页的照片刺得他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觉得眼熟吗？罗杰斯队长。”一个电子男声突然从积了灰的旧电脑里冒了出来，队员们拔枪对着屏幕上的绿色乱码，那里逐渐浮现了一张扭曲的脸.

　　“我是佐拉，冬日战士的创造者。”电脑继续说着，“他是唯一一个挺过了改造实验的灵体，虽然我不知道他本来是什么，但他被改造时一直喊着的名字是你。”

　　史蒂夫暴怒地冲着电脑连射了二十几发，可佐拉还是在枪声里继续说着：“是啊，他还活着，我想他对你而言绝对意义非凡。可现在他是个半人半机械的怪物，致命却丑陋。”

　　“闭嘴。”

　　“我知道你们有段美好的曾经。”电子音听上去阴恻恻的，“最近他开始恢复神智了，可想起的越多他就越痛苦，他会躲着你一辈子的。史蒂夫·罗杰斯，你永远、永远找不回当初的他。”

　　“我说——闭嘴！”

　　史蒂夫一拳砸穿了电脑主机，碎裂的玻璃把他的拳头割得鲜血淋漓。队员们被他吓得不敢乱动，山姆皱眉走了上去：“队长，你还好吗？他说的人是……”

　　他疲惫地抹了一把脸，笑得比哭还难看：“我很好。山姆，巴基真的还活着。”

　　山姆低头看他手里的图片，雾气笼罩的冷冻舱里站着一个人，蔓延到锁骨的铁臂比双眼明亮得多。

　　

　　从那以后，史蒂夫发了疯似的寻找冬日战士，仿佛生活里除了工作就是寻人。他的状态近乎疯狂了，但没人敢去阻拦他，就连队长最亲近的朋友们也劝说不动，他们只好帮助史蒂夫一起寻找线索。

　　可冬日战士的行踪实在太琢磨不透了，他像个幽灵，每每被查到藏身之处后，史蒂夫再快赶到也只是扑了场空。他离得最近的一次，老旧的沙发上甚至还有余温，但他寻找的人就像一捧水雾似的消失在空气里，没人能发现巴基的去向。

　　“我不在乎你现在是什么样，也不在乎你过去做过什么。”史蒂夫半跪在地上，手心盖在沙发垫子上温热的位置，“就只是别再躲着我了。”

　　他的声音哽咽，蜷缩在沙发前的身影无助得像当年的小男孩。

　　“你还是我的小鹿神，巴基，你感觉得到我的心对不对？我动心了，我真的动心了。”

　　山姆和娜塔莎在门口交流了一会儿，红发女特工走到史蒂夫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队长，急躁会干扰你的理性判断，我想有件事你没发现。”

　　“什么？”

　　“从上次遇见佐拉以后，每次任务里你总能逢凶化吉。”娜塔莎眼神锐利，“你一直以为是我和山姆帮的忙，出来总是会说谢谢。但事实上——不是我们，尤其是那几次敌人莫名死于狙击，你以为是克林特，但克林特只是擅长射箭，他根本玩不转枪。”

　　光芒一点点从史蒂夫的眼底亮起来：“你是说……”

　　“或许你的幽灵守护神当时就躲在那个废弃基地，之后一路跟着你，保护你，只是不断更换着安全屋。”

　 “就像我小时候他做的那样。”史蒂夫紧紧握着娜塔莎的手腕，“娜特，我有主意了。”

　　

　　娜塔莎·罗曼诺夫是神盾局的一个谜，她是尼克·弗瑞单独招进来的核心成员，没人知道她的底细，但总是有流言说她的过去并不干净。

　　直到今天，这位红发女特工在任务结束后微笑着把枪口抵在了史蒂夫的太阳穴上。

　　其余成员错愕地举起枪，娜塔莎与史蒂夫交换了一个眼神，默数了半秒后就地一滚——

　　一颗狙击枪的子弹不偏不倚射穿了地面。

　　“东南！”

　　史蒂夫喊了一声，穿戴了猎鹰设备的山姆迅速就位，拽着高楼阴影里的幽灵往下一滚。银臂的光芒在空中闪过，史蒂夫飞扑过去抱住了那个身影，后背狠狠撞在地上，冲击力让他的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

　　但他没有动，他只是收紧了手臂像拥抱生命里最后的阳光。

　　史蒂夫的鼻子埋在那人的颈窝，他在挣扎了几分钟之后卸了力，任由他抱着。半长的棕发散在史蒂夫的鼻梁上，他深深呼吸，硝烟和冰雪的味道灌满了鼻腔。

　　“巴基。”他喃喃念着，“巴基，巴基。”

　　“谁他妈是巴基。”身上的人小声回应着，语调里带着心虚。

　　

　　史蒂夫捡了一个不好惹的狙击手回家，这事瞬间传遍了整个神盾局。但当事人没有任何表示，队长史蒂夫和战士巴恩斯就像宁静的风暴眼，毫无解释地同吃同住，一同出现在训练场上，像是生来就这么亲昵的双胞胎。

　　他们的相处模式看似与少年期并无不同，但只有史蒂夫知道，巴基的变化确实大到让他心痛。

　　他愿意给巴基时间，让他慢慢走出阴影，但他没法对巴基的举动无动于衷。

　　现在的巴基不像个人，也不像从前的小鹿神，他更像一片冷冰冰的空气，沉默寡言，时常把自己融进黑暗里，史蒂夫时常会从工作里抽离出来，在大到该死的套房里的各个房间找一圈，直到找到巴基为止。

　　好在他并不会拒绝史蒂夫，包括他做的饭菜和他的触碰。巴基依然是个尽职尽职的守护神——喜欢隐身的那种，但绝对保证和他同进同出。

　　史蒂夫相信他的记忆正在恢复，因为巴基和他偶尔的目光触碰越来越有温度，好几次他看着巴基的动了动嘴唇，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他停下手上的一切的工作，专心地等待，但他什么话都没说，又安静地回到了阴影里。

　　他只能站在原地回想着那双绿眼睛，透亮的虹膜里装了太多深沉苦痛的秘密。

　　

　　十天以后，巴基第一次开口说话。

　　他仍然穿着黑色的作战服，抱着那支长长的狙击枪，柔软的沙发似乎让他很不适应，他挺直了脊背保持着平衡，让史蒂夫格外想念从前碰到沙发就趴下的小鹿神。

　　“你不该带我回来。”

　　他的声音比原来沙哑了许多，史蒂夫放下手里的脏盘子，深吸了一口气。

　　“为什么不该。”

　　“因为我不值。”沙发上的巴基垂下头，“我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

　　“我不怕麻烦。”史蒂夫捏了捏眉心，“我很高兴你愿意和我说话了，七年前我还欠你一次谈话，我想告诉你我……”

　　“我不想听。”巴基冷冰冰地回答他，抱着狙击枪站起来，“我观察了十天，神盾局虽然和过去不太一样了，但仍然是个好地方。你的工作伙伴们对你很热情，你也融入得很好，我想我没理由呆下去。”

　　巴基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了门前，史蒂夫迅速跑了过去，用后背抵住了门。

　　“你要去哪？”

　　“哪儿都好，总之不应该在这儿，怪物就该呆在阴影里，而不是招摇地出现在超自然事件管理局。”

　　“你不是怪物。”

　　“不是？”巴基笑了，带着点嘲讽，“那我是什么？我是人吗？我首先没有小鹿，躯体半人半机械，叫个法医来解剖我，恐怕内部结构也和你们不同。我是小鹿神吗？可我自己都看不见同类了，我也感知不到你的情感了，我不是怪物是什么？”

　　史蒂夫点点头，声音冷静得不正常：“是，你的确无法感知我的情感了。”

　　巴基的表情像是被刺了一下，像尊沉默的雕塑。

　　“——假如你能感知到我有多爱你，你说不出这样的混蛋话。”

　　那双绿眼睛猝然抬了起来，惊愕瞪圆的样子让史蒂夫回忆起他第一次吃巧克力的时候。

　　“我应该一早就告诉你的，这是我的错。”史蒂夫揉了揉眼睛，那里面遍布红血丝，“我从来不对姑娘们动心，是因为我一早就喜欢上了我的心头小鹿，二十三岁、二十岁、十八岁、十四岁、十岁。从第一次看见你，我就管不住自己的心。”

　　史蒂夫低下头，不像英雄，像个无能为力的普通人。

　　“这世界上有的是漂亮聪明的女士，有的是不同种类的可爱小鹿，可它们都不是我的那只。巴克，这七年我不断在想，假如我抓住了，假如我早就对你坦白，假如我没有加入神盾局而是当一个普通的画家或者速记员什么，我们的命运会不会有不同。可是该死的，生活从来没有假如。”

　　巴基握紧了狙击枪的枪托，他的神情有些无措，抬起的手想放在史蒂夫的头上又瑟缩着往后。

　　另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抵在了自己的胸膛之上。

　　“你现在感觉到我的心了吗？”史蒂夫轻轻说，“它在为你而跳，就像我始终不相信失去你一样而努力活着。”

　　掌心下的跃动缓慢而有力，巴基轻轻抽了抽鼻子，收紧了手指。

　　“我爱你。初见时我还不明白什么是爱，等我明白的时候却太晚了。”史蒂夫抬手把巴基的碎发拢到耳后，“谢谢你愿意再次回到我身边来，给我个重新爱你的机会好吗？”

　　巴基沉默了几秒，眼尾晕上一抹红。

　　“看好了啊。”他眯起眼睛，“我只撞这最后一次。”

　　狙击枪落地，巴基往前挪动了两步撞进男人的怀里，而这一次，史蒂夫·罗杰斯终于牢牢抱紧了他的失而复得的小鹿神。

　　THE END

　　【小剧场】

　　巴基：嗯，这是个不错的故事，非常感人。

　　史蒂夫：是的。

　　巴基：但我不会在变装舞会上戴上小鹿角的。

　　史蒂夫：不，你绝对会的。

　　【变装舞会】

　　扮成猫女的娜塔莎：嘿巴基，这对小鹿角真可爱，很适合你。所以史蒂夫呢？他扮什么？哦……你好圣诞老人，有我的礼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