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玫瑰

summary：时间对你我从不公平。

　　布鲁克林的夜总是潜藏着肮脏。

　　史蒂夫一路从神盾飙车开到大桥旁，引来了不少贪婪的目光和几句恼人的脏话，他也没在意，将脸妥善地藏在黑色的头盔之下。

　　直到他走到钟表店。眼神扫到花体英文的那一刻，他的脚步也随之停下。

　　Time is never fair.时间从不公平。

　　史蒂夫艰难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不愿意承认他被这句话击中了心扉。

　　他和他的队员们被称为“时间异能者”，是同行口中羡慕嫉妒的特警，是好莱坞极力挖掘的痛点素材，民众眼里神一样的存在。

　　可有人在乎过他们真正付出过什么吗？

　　“操纵时间”原本就是桩交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神盾局里每个人的能力不尽相同，付出的代价也并不一致。轻者在结束行动后的两天内丧失五感，只能像残疾人一样呆在小房间里被人照顾尊严全无；重者全身的每块肌肉每根神经都如同粉碎再重合，痛觉被无限延伸扩大，每次使用能力后都像死而复生。

　　他们每个人——每一个在编的时间警察，风光的外表下都是饱受PTSD折磨的灵魂。

　　时间从不公平吗？不，它太公平了，这世界上大把的工作与学习都是投入与付出成正比，多劳多得这条真理几乎贯穿了各个阶层。

　　但对时间异能者来说，它真的从不公平。

　　时间在他们身上掠夺了太多，而给予他们的只是轻飘飘的正义和几句来自被害者家属的敷衍感谢——卷入时间谜案的被害者从来无人生还，就像最近的迪肯斯·欧文一样。他们能做的只是把凶手送入特制监狱。对于生命的逝去，整个神盾局都无能为力。

　　史蒂夫伸手摘下了头盔，抓了抓有些汗湿的金发。他得调整下心情，面对这个神秘的团伙，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他敲了门，门里很快有人应声。

　　“请进。”

　　——可以排除不是那几位女性嫌疑人，这一认知让不善与异性交流的史蒂夫松了口气。

　　史蒂夫按下黄铜门把手，缓慢地踏进了这个有着怪异构造的钟表店。令人牙酸的滴答滴答声像极了某种末日来临的序曲，而他每往前走上一步都是滑向标明着危险的深渊。

　　房间的尽头有个人影。最常见的木质桌上摆了一台古董苹果电脑，桌后有张几乎摊平的长椅，辨认不清面目的男人正仰躺着，肢体放松。

　　简单的白T，在罗杰斯认知里等同于奇装异服的铆钉紧身裤，裤脚被收束在黑色的皮质长靴里，两腿交叠搭着，有节奏地微微晃动。

　　钟表店里的灯光暗得有些过头，古旧的黄色灯泡营造出类似油灯的质感，把一切都照得昏黄。史蒂夫在木桌前站定，凭借着优越的视力打量着男人的面部特征。

　　深棕的发、遮住了大半张脸的奇怪纸质眼罩（后来他从托尼那儿得知这玩意是用来放松眼睛的蒸汽眼罩，而现在他只觉得那上面的小熊印花十分幼稚）、以及让人挪不开眼的漂亮双唇和下巴。

　　——该死的。是那位“苹果、壁炉、棉花糖”。

　　“你好，这位……身高六英尺体重两百多磅的猛男顾客？”戴着眼罩的男人笑了笑，似乎对自己只凭听力就测算出这人的身高体重而感到骄傲。他在空中晃了晃手臂，“需要什么样的钟表？请随意挑选。”

　　——很好，这句话听上去像个陷阱。

　　史蒂夫走到一旁摆着钟表的桌子上，拿起一个看了看。那是个最简单的闹钟，黄铜与铝的材质让它早已被时代淘汰，但背面的价签却标了个远超市场价的数字。

　　他又举起另外两个看了看，几乎可以肯定这些钟表都是幌子。

　　身后的男人歪了歪头，仔细听了听史蒂夫发出的声响，嗤笑了一声。

　　“这位先生，你可是我见过的第一位如此……装模作样的顾客。”男人把长腿放到地上，冲他勾了勾手指，“我们都清楚这儿是做什么买卖的，难不成你真对那些破烂货感兴趣？”

　　史蒂夫走了回来，在桌前的另一把椅子上坐下，谨慎地思考着措辞。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么我们直接谈吧。”

　　“嗯哼，詹姆斯。”

　　男人朝他伸出手，史蒂夫克制着力气握了握。

　　“你似乎是位很自律的男士，手掌干燥有力，声音不卑不亢。”自称詹姆斯的男人说，“我喜欢这样的顾客。不论你是一时好奇还是临时陷入窘境，在那之后你总能振作起来，把生活推回正轨。”

　　“的确如此，我只是遇上了一点困难。”史蒂夫慢慢说着，“所以我来到这儿需求帮助。”

　　——多说多错，与其贸然发问，不如顺着詹姆斯的话保守地把谈话进行下去，借此获取更多的信息。

　　不过这假名实在是够敷衍。时代广场上任何一块广告牌掉下来能砸死十个詹姆斯。洛基说他拥有无数个假身份，难道编的名字都这么大众？

　　史蒂夫觉得还是“苹果、壁炉、棉花糖”比较适合他。

　　“这就对了。老兄，别觉得不好意思，谁都会有遇上困难的时候。”詹姆斯给了他一个魅力十足的微笑，依然没有摘下眼罩，双手却精确地落在了古董电脑的键盘上，“定时很快就会到了，这段时间我们可以聊点别的。比如——你需要大概多少？”

　　“多少？”

　　“是啊，资金缺口。”詹姆斯耸了耸肩，“其他人值班的时候总是先从姓名和职业问起，我比较喜欢从目的出发。”

　　“没错，资金。”史蒂夫点点头，“我想或许……七百块？”

　　“七百？一个不大不小的数目，贸然拿出来却又有些肉痛。我非常理解，最近经济不景气，如今能保住饭碗都算难得。”

　　桌面上一个番茄造型的定时钟叫唤了起来，詹姆斯盲按掉堪比噪声的提示音，一把将眼罩撤了下来。

　　史蒂夫猝不及防和詹姆斯的双眼对视，一种难言的隐秘兴奋感击中了他的后脑，正在流逝的时间被加速的心跳扭曲拉长。

　　说实话，那一幕有点滑稽。詹姆斯有一头顺滑的半长棕发，眼罩勒在太阳穴的位置，一扯下来就把整头棕发扯得乱七八糟，鬓发像小狮子的鬃毛一样炸开，那双深邃又明亮的眼睛失焦着，被詹姆斯用手背揉了揉才飘忽着落在他脸上。

　　“……哇哦。”詹姆斯干巴巴地发出了一句赞叹，“好吧顾客先生，我改主意了，我现在想从姓名和职业开始了解你。”

　　——这绝对是一记精准的直球。史蒂夫罕见地有点儿慌张，尤其在那双灰绿色的眼睛微弯着给了他一个wink的时候，见惯大风大浪、多次穿梭时间的时空警察几乎把椅背捏碎了。

　　“呃，史蒂夫。”好在他的本名和“詹姆斯”一样普遍，不至于让人起疑，“我是呃……就像你看到的这样，是个生涯不怎么顺利的警察。”

　　“也许你的不顺是因为过于火辣的外表而造成的。”

　　詹姆斯笑着，露出一点儿俏皮的白牙。他用手把棕发捋顺，发丝滑过指缝让史蒂夫想起了某个流行的巧克力广告。

　　似乎是他的沉默让气氛变得更加暧昧，那双嘴唇的弧度逐渐变得尴尬，詹姆斯移开眼神，落在刚刚被史蒂夫移动过的闹钟上，避开了这位金发警官过于认真的凝视。

　　然后，该死的“苹果、壁炉、棉花糖”开始舔嘴唇了。

　　昏黄的灯光下，一小截粉红的舌尖从齿列探了出来，缓慢地舔过了饱满的下唇，让本来就红艳的唇色覆上了一层水光。

　　史蒂夫的喉咙滚了滚，一些难言的杂念在大脑里喧嚣着，突如其来的负面情绪吞噬了他的理智——他觉得不满、变得贪婪、他想大声命令这个神秘先生停下舔嘴唇的动作，亲手撕开那层该死的可爱伪装。

　　“够了！”

　　詹姆斯抖了一下，似乎被男人突如其来的怒吼吓到。史蒂夫迅速回过神，深呼吸了几次对他道歉：“对不起，我因为眼下的困境有些焦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原来是这样。”詹姆斯放松了身体，“很正常，或许你可以尝试着去看看心理医生。警察嘛，这世界上无时无刻都有犯罪，你们顶着正义带来的压力，当然很容易觉得疲惫。”

　　他变魔术似的从书桌下摸出了一个瓷质的托盘，上面有精致的白金色茶壶与茶杯，壶口甚至还冒着热气。他倒了一杯出来，液体的颜色像是英式红茶——然后把茶杯推到了史蒂夫面前。

　　见惯大风大浪的队长当然不应该喝掉疑似犯罪分子递来的茶。

　　可史蒂夫抬头看了看詹姆斯的脸，他只能想到《爱丽丝梦游仙境》里茶话会上的那只猫。

　　“这能帮你放松。”

　　——然后史蒂夫就鬼使神差地喝了，味道还真的不错，特殊的植物香气似乎真的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詹姆斯开始在电脑上敲敲打打。

　　“OK，你叫史蒂夫，是一名警察，需要七百美金……”键盘的敲击声持续了几秒，“那么你愿意付出什么时间？”

　　史蒂夫端着茶杯的动作顿了顿。

　　这就是症结所在了，时间。揭露这群人是否有罪的重要时刻，他必须要好好想想怎么回答。

　　詹姆斯看出了他的为难，用拇指和食指比划出了一个区间:“别紧张，七百美元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假如你在某一件事上感觉到的快乐足够多，或许两周内我们的交易就会结束。”

　　“……足够快乐的某件事？”

　　“是的，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想。”

　　詹姆斯给自己倒了杯茶，像怕烫的小猫一样吹了又吹，小心地用舌尖触碰着液体的表面。

　　——这是个大难题。史蒂夫焦虑地活动着手指。他大概推测出了这群人在从事的生意，贩卖快乐的时间来获取金钱。曾经他以为这种交易是天方夜谭，毕竟班纳和托尼曾经研究过这个问题，而天才如他们觉得没有可行性。

　　没想到真的有异能者可以做到，而且看上去不需要付出什么高昂代价……

　　这也意味着他不能说谎。

　　可生活里什么能给他带来快乐？史蒂夫认真思考了一遍，竟然真的没想到什么。

　　队员们都说他是工作狂，说他对工作的热爱足够赢下十年的“神盾模范”奖章。但史蒂夫·罗杰斯自己清楚，工作只是他生活中不需要思考就能去进行的一项活动，惯性推着他的脚步向前，从获得异能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明确了自己该有这样的使命。

　　这能给他带来快乐吗？不，史蒂夫认为那最多是“成就感”。

　　但最棘手的是除工作以外……他似乎没有别的了。吃饭、洗澡、睡觉、锻炼。这些与其称之为“生活”，还不如说是为了能更好地工作而做的前期准备。

　　老天，史蒂夫·罗杰斯突然为自己感到了可悲。

　　“……这么困难吗？”詹姆斯也投来了怜悯的眼神，“我想你的心理状态确实需要去看看医生了，哥们。”

　　“我……我很难感觉到快乐。”史蒂夫的眼神带着迷茫，这并不是伪装，“大部分时间都是工作，但我的工作……并不顺利，它很糟糕，即使是那些破获的案子，我也没能挽救逝去的生命。”

　　詹姆斯叹了口气。

　　他仍然敲了点文字，但史蒂夫并不知道他写了什么。屏幕的荧光打在他的虹膜上，像某种值得被驻足追寻的光源。

　　“钱我照付给你，名头暂时空缺，出门的时候从小木箱里拿现金。”詹姆斯托着腮看他，“具体的时间到时候再说，你先去解决自己的困难吧。”

　　史蒂夫有些诧异。

　　“这符合你们的工作规定？我是说，这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

　　“不会，毕竟我是这个钟表店的店主。”詹姆斯笑眯眯地说，“你是位善良的好先生，只是暂时并不快乐。或许等我去找你拿时间的时候，我们会找到什么能让你高兴的。”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枚紫色的印章，这让史蒂夫眉头一跳，想起了受害者欧文身上的那个印记。

　　“现在我要来给你盖个戳……”詹姆斯举着印章，眼神在史蒂夫身上转来转去，似乎琢磨着在哪儿下手更好。

　　史蒂夫任由他看，也没多说什么。

　　詹姆斯思考了几秒，扬起了个恶作剧一样的笑容。

　　紧接着，那双修长又漂亮的手扯过了他胸前的横带，把史蒂夫向前一拉，紫色印章端正地盖在了胸口处的皮肤上，一秒之内就融进了白皙的皮肤。

　　这动作快得让史蒂夫来不及反应，但好在也没带来什么异样的感受。

　　“交易成功。”詹姆斯收回印章，冲他微笑着，“现在你可以离开了，记得拿上现金。”

　　史蒂夫点了点头，他思考着詹姆斯的话——“我来找你拿时间的时候”，那证明着他们迟早还会见面，今天探访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过程有惊无险。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颇有绅士风度地把椅子推回了原位，然后转身——

　　“等等，史蒂夫。”

　　于是他又回过身，猝不及防迎来的是视野里突然扩大的那张脸，还有一个落在他嘴唇上，温热又湿润的吻。

　　那不是个轻柔的、浅尝辄止的吻。詹姆斯单膝跪坐在桌面上，把自己往前送了送，右手扯着史蒂夫的武装带把他拉向自己，灵活的舌尖毫不费力地叩开他牙关，富有技巧性地卷着另一条迟钝的舌头共舞起来。

　　这个吻让史蒂夫头皮发麻，善于作战的身体却给不出任何该有的反应，只是愣愣地停顿在那里，任由棕发男人在他的口腔里索取。不该存在的感情在唇舌相交的过程里生根发芽，史蒂夫抑制着自己的冲动——那冲动不是推开詹姆斯大声喝斥，正相反他是想伸出双臂拥他入怀，将这个动作变得更加暧昧。

　　这个怪异又刺激的热吻持续了将近两分钟，史蒂夫听到了一声响指，心中涌动的感情瞬间消散得干干净净。

　　詹姆斯放开了他，更加艳丽的嘴唇弯起勾人的弧度。他仍然举着右手，维持着打完响指的动作。那截白皙的手腕下出现了一个细长的蓝色光点，闪烁了两秒就消失无踪。

　　“瞧，我已经收回了两分钟的时间。”詹姆斯在手腕上轻吻了一下，“不快乐先生，或许你只是需要被爱。”

　　史蒂夫·罗杰斯站在原地愣了两秒，随即落荒而逃。

　　

　　巴基盯着金发男人离开的背影，咬着下唇忍住笑意，直到男人狠狠关上门的那刻才放肆地笑了出来。

　　他或许有点儿得意忘形，克林特穿着幼稚的高飞睡衣走了出来，恶狠狠向他丢了一只枕头。

　　“小点儿声，娜特都被吵醒了，你怎么乐成这样？”

　　“没什么。”詹姆斯捏了捏柔软的枕头，“只是咬了一块儿热腾腾的蜂蜜奶油蛋糕。”

　　“你背着我买蛋糕了？”克林特啧了两声，“但这也没什么稀奇的，一块小蛋糕能让你开心成疯子？”

　　“或许吧。”巴基用指节摸了摸唇角，两颊笑得发酸，“或许我就是比别人更容易感到快乐，这有什么不好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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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维斯人类观察日记》02

　　罗杰斯队长在离开神盾局两小时后返回，身上无明显伤痕，但精神状态极其恍惚。据Sir和洛基观察，他的领口似乎被什么人扯开过，唇色变深并微微发肿，右手还紧紧攥着崭新的七百块钞票。

　　所以Sir说的“完了队长被人当鸭了”是什么意思？虽然鸭类与队长都是金黄色的，但它们之间仍然拥有巨大差异，我百思不得其解。

　　Sir真是个富有魅力的神秘男人。

　　TBC

       明骚易躲，暗撩难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