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玫瑰

随机性团体穿越喜剧，可独立成文，前情与设定见合集前篇

西幻AU，1W2清水剧情甜饼一发完

       光明纪元237年的隆冬，史蒂夫·罗杰斯从城堡的床榻上醒来。

　　他是被冻醒的，冬季的寒风从大敞着的窗户吹进来，薄棉被的作用几近于无。史蒂夫坐了起来，拽了拽身上皱巴巴的亚麻睡衣，眼神在卧室里转了一圈。

　　陈设算不上奢华，但足以体现主人地位的高贵，尤其是床边放着的黑色王冠——荆棘造型的黑色金属拱托着一颗立体的黑桃，和扑克牌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宫廷背景，我的角色是国王。史蒂夫皱了皱眉。

　　门被轻轻的推开，穿着白金色长袍的黑人端着古朴的洗漱用具走了进来。

　　“陛下，早上好。”

　　“山姆？”

　　“是我，宫廷内侍山姆·威尔逊。”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向史蒂夫鞠了一躬。

　　史蒂夫犹豫地问：“你还记得另一个世界的事吗？”

　　这句话让山姆脸上无懈可击的表情卡顿了一下，他像是松了口气，朝史蒂夫眨了下眼，迅速转身关上了大门，恢复了原先轻松的语调：“谢天谢地，我还以为你不记得。老天，这感觉太奇怪了，我的认知里有两套身份，一边允许我保留自己的意志，一边我还要必须说符合游戏身份的话——陛下，您该洗漱了，骑士长大人还在卧室门口等着与你汇报今日的巡逻情况。”

　　“好。”史蒂夫站起来，面对着繁复的宫廷装束和洗漱用具动作没有半点滞塞。他用帕子擦干了脸，把王冠戴在了金发之上——重量并不明显，但也没法忽视。

　　史蒂夫皱起了眉，这感觉有些奇怪。王冠象征着权力，他作为国王应该热爱这顶漂亮的装饰物。但灵魂里美国队长的那部分显然不喜欢冠冕加身，这该是他毕生都在努力打击的对象。两种情感在大脑深处打着家，叫嚣着难以统一。

　　“你还好吗？队长。”

　　“没什么。”史蒂夫的语气冷淡，“见到巴基了么？我想尽快结束这局。”

　　山姆摇了摇头：“去问问骑士长吧，我只熟悉你的起居习惯。”

　

　　史蒂夫走出门，铺着羊毛地毯的走廊曲折着向前延伸，穿了酒红色盔甲的骑士长向他行了礼，摘下了厚重的头盔。

　　是娜塔莎。原本的长发被剪去，飒爽的短发让她的美艳里多了几分凌厉。

　　“早安陛下，边境安宁，王宫也没有任何异常。”

　　“感谢你为国家的付出，罗曼诺夫。”史蒂夫看向她，“作为王国最荣耀的骑士长，我想听听你会怎样定义我这个君王。”

　　娜塔莎的笑容有点嘲讽：“野心家、独/裁者、冷血帝/王，睡觉时都要开着窗户让寒风磨炼自己的意志力，连王座都是诺斯境雪山终年不化的冰雕刻而成的。三个月前，黑桃国的铁蹄刚刚踏平了红桃国，让曾经的四大王国之一成为了我们的附属小国，虽死伤无数，但国力却跃升了一大步。天佑黑桃。”

　　娜塔莎说的每个词都让史蒂夫心惊肉跳，这完全是在形容一位暴君。但国王的心里并没有怒意，反而很欣赏骑士长的直言不讳。

　　“抱歉陛下，是我失言了。”娜塔莎夸张地鞠躬行礼，“请您原谅我的愚昧，我绝无不敬之心，只是进谏心切，毕竟您是一位这样英俊又强大的君主，而我只是希望能再多上一丁点儿的怜悯之心，这样您就会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存在。”

　　“娜塔莎——”史蒂夫无奈地看着她，“这台词太夸张了，你看上去真是乐在其中。”

　　娜塔莎耸了耸肩，红发在颊边跳出俏皮的弧度：“反正也没别的事做。我已经替你侦查过宫廷的情况了，除了我和山姆，布鲁斯也在这里。他的角色是财政大臣，正在前面的主殿等着和你议事。其余的人都不在这儿，不过好消息是你并没有王后或者情人什么的，否则不知所踪的鹿仔恐怕要炸了整个王国。”

　

　　国王与骑士长沿着柔软的地毯进入主殿，在所有大臣的侧目中，史蒂夫走向了主殿尽头的王座——在此之前，他真的以为“冰王座”是娜塔莎的夸张比喻。

　　肉眼可见的冷气从王座上冒出来，而原本该铺在座椅上的柔软毯子竟然是一层厚厚的积雪，这让史蒂夫的眉心跳了跳——他不觉得身上的毛斗篷能阻挡住这股冰冷。

　　“陛下，请您尽快就坐。”班纳忧心忡忡的声音从身后冒出来，“作为财政大臣，我的汇报不能再等了，这事关整个国家的命脉。”

　　史蒂夫硬着头皮坐了下去，随即挑了挑眉。感谢老天，这冒着寒气的冰王座没他想象得那么冷，积雪似乎也不是真的积雪，柔软却有韧劲，而且并没因为他的体温而融化。

　　史蒂夫试着把手搭在了冰扶手上，感受了几秒后得出结论：王座温度不会造成冻伤，这让他松了口气。

　　“财政方面有什么问题？”

　　“天佑黑桃，自从红桃被我国吞并以后，原来的财政计划显然不再适用。”班纳皱着眉，和原来那副善良的老好人模样没区别，“我认为应该重新规划财政拨款，尤其该多拨给红桃，他们刚刚饱受战争之苦。”

　　其余大臣们——从呆滞的神情里能看出来这是一群NPC——立马七嘴八舌地开始反对布鲁斯的提议。

　　“红桃连国库都不愿意交给陛下，而老好人竟然还想着削减黑桃的支出去帮扶他们！”

　　“听说红桃的国王已经病入膏肓了，现在手握大权的是他们骄纵的公主殿下。”

　　“那公主简直像条守着宝藏的恶龙，听说能杀人于千里之外！”

　　“安静点！”史蒂夫捏着眉心，“布鲁斯，你确定我们该这么做？”

　　班纳的表情有些犹豫：“陛下，诚如其他大臣们所言，红桃并非没有自己的国库，只是被那位雷厉风行的公主殿下掌握在手里。传闻他国的宝藏只能交给公主的命定爱人，其余的人触碰一下就会毒发身亡。”

　　“他？”史蒂夫追问，“红桃公主是位男人？”

　　“是的。在扑克联盟里，‘公主’这一高贵的职位必须由男子出任”班纳这样回答，“毕竟这是不思议世界，罗杰斯队长。”

　　“砰！”站在班纳身边的一位大臣突然炸成了绿色的烟雾，喷了班纳一身。多余的粉末落在地上，拼出了两行字——布鲁斯触犯了“真实条例”，获得变绿警告1。

　　班纳用袖子擦了擦脸，粉末的颜色却根本蹭不掉，像瞬间融进了皮肤里面，把他的左半边脸完全染成了绿色。他嘴唇动了动，无声骂了一句“该死的洛基。”

　　史蒂夫沉默了几秒，看来在有NPC在场的时候，他们不能说出这只是一盘游戏，更不能暴露原身份，必须完全入戏。

　“我听闻你对红桃国的信息了如指掌。班纳，你认为这位公主是否符合身份高贵、性格可爱、样貌标致、能力又出众的标准？”

　　“当然，当然如此。”班纳镇定地说，“虽然传闻说红桃公主是位杀人好手，让他国闻风丧胆，但据线人回报，这位公主其实个性很可爱，为人又善良。我们的国度正缺一位这样有实力又能带来财富的王后，陛下如此英武俊朗，何不趁此机会与红桃公主提出联姻？”

　　其他的大臣们又开始讨论了。

　　“是个好法子，陛下一定能迷住红桃公主。”

　　“而且陛下也很能打，不用担心被暗杀！”

　　“天呐，布鲁斯真是出了一个好主意。陛下这么多年连个情人都没有，也是时候立一位王后了。”

　　史蒂夫听着这些话，隐约觉得自己和布鲁斯找到了一条正确的推进剧情的道路。但娜塔莎朝他投来担忧的一眼——这可是洛基主宰的游戏，很难说眼前的顺利是不是一个陷阱。

　　“我认为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史蒂夫意有所指地说，“毕竟现在看来，这是能解围的唯一办法。就算不能迎娶公主，多认识一下红桃国的权贵也好，或许会相见恨晚，成为朋友。”

　　他耐心等待了几秒，没有任何惩罚出现，这让所有人松了口气。

　　“陛下英明。”班纳行了个礼，“我这就写一封书信发给红桃公主殿下。”

　

　　红桃与黑桃本就接壤，书信被快马送到了红桃的旧都——现在改名叫姜汁糖的一个小镇。听信使说，公主殿下当即同意了来黑桃国都拜访，语气里带着迫不及待。

　　回信的第三天，两顶奢华的红色马车缓缓行驶进了黑桃的国界，一路往城堡而去。

　　史蒂夫、山姆、娜塔莎和班纳一早就等在那里，大开城堡的门，神色凝重。

　　NPC马夫跳了下来向他们鞠躬行礼，转身掀开了前头这辆的门帘。一双小牛皮的棕色中跟靴踏在地面上，金线边的红斗篷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男人拿着雪白的手帕捂着半边脸，站好的瞬间就打了个喷嚏。

　“老天，你们这儿真是够冷的。”他擦了擦鼻子，露出静心修剪过的小胡子，“参见黑桃国王陛下，我是托尼·史塔克，公主的近卫官。”

　　史蒂夫镇定地和他握了握手，托尼意味不明地捏了下他的手心，这小动作给了他一种不祥的预感。

　　“咳，公主殿下还好吗？”史蒂夫表面上问着托尼，眼神早就飘到了后面那顶更大的马车上，“这趟路程不怎么好走。”

　　“他很好，好得很，盛装打扮像个小新娘。”托尼的语气有点嘲讽似的，“快去掀开车帘吧约瑟夫，让公主和国王见个面。”

　　车夫上去掀开了帘子，众人只能看见红彤彤的一片——公主扶着车夫的手从马车上走下来，头上盖着的厚重红纱晃了几晃，连下巴都没露出来。

　　这让黑桃王国的几位大臣懊恼地“哦”了一声。

　　结了薄冰的路面有些打滑，公主的身形歪了一下，史蒂夫迅速凑过去隔着斗篷扶了他一把——一手搭在小臂上，一手虚搭在腰上。

　　这动作让周围的红桃使臣们大声斥责了起来，连两匹马都突然举起前蹄嘶鸣着闹腾，车厢被带动得大幅摇晃了起来。

　　场面一下炸开了锅，娜塔莎和山姆抽出长剑，不太友好地对着红桃的使臣长队。

　　“陛下，我建议您放下手。”托尼的声音不慌不忙，“这动作在我们的国家里非常无礼，若不是看在您身份尊贵的份上，这两只手恐怕就要被公主亲自斩下了。”

　　史蒂夫迅速抽回了手，同一时间他听见了一声含糊的“谢谢”，轻的像根羽毛。

　　他没法辨别那声音是不是属于巴基，只能大概目测了一下身量。似乎是。

　　红桃使臣们依然瞪视着他们一行人，史蒂夫伸手示意娜塔莎和山姆放下剑，班纳走上前对托尼说：“诸位远道而来，一定很疲惫了，请随我们进入城堡休息一下。”

　　托尼和神秘的公主行了礼往城堡走去，娜塔莎站在史蒂夫身边，若有所思地盯着两人的背影。

　　史蒂夫挑起眉，低声说：“罗曼诺夫，你的感觉一向敏锐，有什么不对劲吗？”

　　“回禀陛下，有两处。”娜塔莎飞快地说，“红桃公主的背影美丽大方，透露着一些熟悉，也许是我随着您早年征战时曾经见过的人。若真是如此，您与他还真是很有缘分，王后之位非他莫属。”

　　“那另一件呢？”

　　红桃使臣的队伍已经走远了，车夫也赶着马车调头离去。娜塔莎松了口气，迎着史蒂夫、山姆和班纳的好奇眼神，往城堡里面指了指。

　　“注意到托尼的靴子了吗？”娜塔莎扯了扯嘴角，“我敢保证，洛基让他付出的身高绝不止一丁点儿。”

　　

　　红桃国民人人畏寒，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推举姜汁糖制作地为国都的重大原因。姜汁与红糖制成的软糖是他们抵御寒冷的重要小食，走进城堡大殿后，世臣们纷纷从斗篷下拿出一个透明小罐，快速掏出两枚软糖扔进嘴里安静地咀嚼起来，动作整齐划一，以托尼·斯塔克为首，看上去像一出滑稽的默剧。

　　班纳盯着托尼的腮帮子，好奇这种糖果的味道。托尼挑了挑眉，拧开盖子把糖果罐递到他面前。

　　“咳，感谢贵客斯塔克先生的慷慨。”班纳装模作样地回谢，捏出一枚吃了下去——浓郁的姜汁味道像在味蕾上引爆了一颗辣味炸弹，甜味几近于无，辣得班纳额角冒出汗来，险些痛哭流涕。

　　托尼很显然在憋笑：“班纳先生，可不要小看姜汁糖。在我们红桃国，这糖可有特殊意义，只能用来招待最亲爱的朋友。我这样做，正是为了向尊贵的黑桃国——”他摘下帽子冲着王座鞠了一躬，“呈上我们最真挚的敬意，希望国王陛下能够笑纳。”

　　大殿里一片安静，伟大的黑桃国王陛下正紧盯着红桃公主的身姿发呆，眉头紧皱。

　　——他并没有吃姜汁糖。从进入大殿后，红桃公主就安静地坐在史蒂夫吩咐搬来的红丝绒座椅上，厚重的头纱盖着脸，宽大的衣袖几乎连指尖都露不出来，不言不语像个洋娃娃。

　　“咳，罗杰斯陛下？”山姆出声提醒他，史蒂夫才回过神来，“当然，红桃郡诚意十足，我们黑桃十分欢迎你们的到来。只是——公主殿下为何不摘下纱帽，是我们大殿中的气温太低吗？”

　　红桃使臣们以不容忽视的分贝窃窃私语起来。

　　“没想到这位罗杰斯陛下如此心急，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公主的真容。”

　　“民间传言都说他连情人都没有，是个冷酷到极点的人，看来是个假传闻。”

　　“莫非罗杰斯陛下真的想迎娶公主？政治联姻不会幸福的，真为公主痛心。”

　　托尼重重地咳嗽了一声，上前一步：“陛下，大殿的温度没什么问题。公主只是有……眼睛略有些疲惫，状态不美，所以不想当着黑桃王国其他的大臣们露面。”

　　他说着话，棕眼睛抢戏地往一旁瞟着，冲史蒂夫用力使眼色。

　　接收到信号的史蒂夫微点了下头：“各位来自红桃的贵客也辛苦了，下面由黑桃国的诸位大臣带你们感受一下我国的风土人情，开销均由国库报销，请大家尽兴。”

　　这话让身为财政大臣的班纳下意识脸颊一抽。

　　两国的大臣行了礼，陆续退出了大殿。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超级英雄们终于松了口气，托尼脱力地往座椅上一躺：“老天，这靴子跟可真是杀人利器。”

　　没人附和这句感慨，他们都忙着去看红桃公主的手。那只毋庸置疑属于男人的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干脆利落地扯下了头纱，露出了一张可爱、迷茫又难掩疲惫的脸。

　　他眯着眼睛，像在艰难聚焦：“老天，终于——现在能正常说话吗？没有其他人在了吧？谢天谢地，这头纱和这双小高跟快要把我逼疯了。”

　　“操，是克林特。”山姆忍不住捂了捂脸，“天杀的，怎么你是红桃公主？！”

　　除了托尼之外，所有人都露出了不忍直视的表情。尤其是史蒂夫，摘下红纱的那刻，他脸上的失望快具象化成一副铅色的银面具了。

　　“嘿，就跟我有的选一样！”克林特大声反驳着，“瞧瞧你们几位绅士，至少还能堂堂正正地穿着男装，可我却要穿这么一身不伦不类的裙装和高跟鞋，活像个有特殊爱好的基佬！”

　　“可怜的克林特。”穿着铠甲的娜塔莎拨弄着碎发，眼神如刀，“可你在说谎，我太了解你的眼神了。亲爱的，这儿并没有NPC，你也不会触发惩罚，为什么要骗我们？”

　　克林特脸色涨红，挤弄着两条灵活的眉毛，视线四处乱飞着没有定点。

　　“红桃国古怪极了，有太多你们无法想象的神奇东西。”克林特冲托尼努了努嘴，“我真的没法透露太多，不如让你们盘问一下近卫官先生。”

　　托尼摊着手：“你以为他会放心我？咱俩的处境没什么不同。硬要说的话，或许会稍微松一些，但他生性多疑，所以你懂的。”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语言？”山姆挖了挖耳朵，“我觉得我听不懂了。”

　　“类似禁言技能一样的咒术吗？”班纳看了看克林特和托尼，“我听说红桃流传着古老巫术的残页，只有拥有最强大又最善良的战士才有资格学习，莫非你说的这个他……”

　　两人故作高深地点了点头。

　　“所以某个红桃国人给你们下了咒语，要求你们以公主和近卫官的身份来到黑桃的城堡，并且不被允许说出一些真相。”史蒂夫说出了自己的猜想，克林特点了点头，托尼却摇了摇头。

　　“据说巫术残页的背面写着一则吟游诗人的预言。预言的内容与……”克林特指了指地面，“与这儿有关。”

　　“而我的真实身份就是近卫官，我从小就陪在红桃公主的身边，和他一起长大成人，眼看着他学习了强大的魔法和格斗技巧，如今能力远在我之上。”托尼微低着头，“所以——你们明白了吗？”

　　娜塔莎耸了耸肩：“看来是好消息，至少我们要迈出攻略世界的第一步了。”

　　“的确。”史蒂夫的神情略微放松了一些，“我会做好准备迎接那位战士的到来。不过我心里仍有一些隐忧，洛基从我身上收走的是一部分无法具象的性格，不知道会不会干扰我后续的行为模式。”

　　“不用太担心。”班纳温和地说，“我同样付出了抽象的代价，所以计划财政支出的时候不得不借助古老的算盘。但你们不同，跨越了七十年的情感不会轻易因为性格的微小改变而崩裂的。”

　　史蒂夫淡淡微笑着：“希望如此，那我们各自做一些准备吧，辛苦你们了。”

　　他从冰王座上站起来，昂首向殿外走去。托尼扶着克林特跟在史蒂夫身后走，班纳和娜塔莎小声讨论着也跟了上去。

　　只有山姆站在原地，神色困惑。

　　“他们到底……明白了什么？”

　　

　　自律的罗杰斯国王准时就寝。

　　他换上了相对柔软的亚麻睡袍，带着冰碴的风从窗户外闯进来刮在脸上，透心的凉。

　　史蒂夫把双手扣在窗边，似乎是想关上这扇窗户。可他犹豫了一会儿，又挂着笑容离开了那儿，规矩地躺在床上，盖紧了薄薄的棉被。

　　

　　相传黑桃国的午夜时分是神迹最为集中的时候，所有国民都避免在那一刻醒来，那是亵渎神明的举动，会引来惩罚。

　　不过史蒂夫的苏醒并非出自本意，而是出自超级战士对危险的直觉——一柄锋利的匕首正横在他的咽喉上，高大的人影居高临下又悄无声息地跨坐在他身上。

　　他半弯着腰，双膝锁在史蒂夫腰上的致命处，见男人睁开眼，握着匕首的左手又往前送了送，刀刃划出了一条细细的血线。

　　刺客戴着黑色的面罩。今夜的月光本来就不够明亮，朦朦胧胧地映在卧室里，但那双宝石一样的眼睛与银光闪闪的铁臂却被史蒂夫看得一清二楚。

　　他上扬着嘴角，手心朝上放在头两侧：“嘿，巴基。”

　　“谁他妈是巴基。”刺客动了动刀刃，声音冰冷，“死者有权知晓真相。侍卫克林特是个幌子，我才是真正的红桃公主，詹姆斯·红桃K。”

　　这让史蒂夫惊异地瞪大了眼，他转了转视线看向巴基的铁臂——那不是在原世界里被瓦坎达升级过的振金铁臂，而是另一种闪着银白光泽的奇异金属。从锁骨到手肘，再延伸到手腕与指节，没有一条肉眼可见的接缝，仿佛那胳膊生来就是一段金属。

　　史蒂夫动了动唇，他想问巴基这铁臂是怎么回事，出口的话却是：“瞧瞧这性感的银臂，最适合紧紧环在我颈侧，我绝不介意情动时被你抓上几把，那一定火辣极了。”

　　这句话让两人的眼睛同时瞪大了。

　　史蒂夫在疑惑自己为什么失去了对语言中枢的控制权，而巴基的眼神则从不解到恼怒，在黯淡的月光下亮得惊人。他丢下手里的匕首，冲着史蒂夫的下巴狠狠打了一拳，翻身坐到了床铺的另一边。

　　史蒂夫连忙爬了起来——清晰的痛感从下颌传来，薄薄的肌肉迅速肿了起来——但他不在意这个，连摸都没摸。

　　“巴……詹姆斯？”史蒂夫小心地靠近他，“刚才的话不是我的本意，只是……噢我知道了，是洛基，你记得他吗？他升级游戏时要走了我的一部分‘正经’，所以我才会说这种混蛋话，你相信我好吗？”

　　“不，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巴基说着摘下了面罩，原先的攻击性好像在那一拳里散了个干净，“但我相信你。”

　　“你不记得了？那为什么……”

　　那双漂亮的唇瓣无奈地扯了扯：“因为《红桃残页》的最后有一则预言：持有残页的战士，请相信第一个不畏死亡，对你出言不恭的金发男人，他将是你实现伟大之业的亲密搭档。”

　　史蒂夫的表情变得疑惑了起来，但在并不认识他的詹姆斯·红桃K眼里，那表示着十足的不信任。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是你，自私又冷酷的黑桃国王。”巴基的语气带着嘲讽，“红桃在上，我一度以为你是我路上最英俊也最讨厌的那块绊脚石。”

　　史蒂夫只好调整了表情，温柔地又向他靠近了一些：“既然残页说我们是搭档，也许你会愿意和我分享一下什么是伟大之业？”

　　巴基立马换上了看傻子的眼神：“黑桃国王罗杰斯陛下居然不知道伟大之业？是上任时被沉重的王冠砸了头所以失忆了吗？”

　　“你不必喊我‘黑桃国王罗杰斯陛下’，叫我史蒂夫或者罗杰斯都可以，当然我更喜欢亲爱的这个称呼——对不起，诡计之神对我的影响太大了。”

　　史蒂夫满脸歉意，在内心里用盾牌砸了洛基十个来回。

　　“所以你是神选之人，这就说得通了。《残页》预言过这片大陆即将降生六位神选之人，他们的言行举止会被最伟大最光明的诡计之神所影响。”

　　巴基摸了摸胳膊，单薄的黑色战服并没有保暖功能，他只好从腰间掏出姜汁糖嚼着，“好吧，伟大之业是一则更加古老的预言，是大陆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吟游诗人留下的：冷酷的冰雪即将被炽爱融化，被忽视的金色扑克终结战乱的世界。”

　　“你嚼姜汁糖的样子可真像一只可爱的金线小仓鼠——抱歉，我是想说黑桃这里的确很冷，所以……金色扑克？”

　　“没错，这也是大陆四国分别以扑克花色命名的原因。”巴基顿了顿，冷笑一声，“噢，现在是三个了，我的国家已经变成了黑桃国西边一个不起眼的郡。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哈，天佑黑桃。”

　　史蒂夫的蓝眼睛里写满歉意：“你相信我，我绝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我怎么忍心让战争的铁蹄去践踏红桃？那里孕育出了这样美丽迷人的你——老天，我的意思是，吞并红桃的决策同样来自于一则神谕，我只是被迫去执行。”

　　“黑桃国也得到过神谕？”姜汁糖收效甚微，巴基扯走一半棉被把自己裹成了一团，说话时嘴里冒出细细的白气，“什么样的？”

　　史蒂夫下床去关上了窗户，又大跨步挪回巴基身边，解释着黑桃国王才知道的秘辛：“只是一个图案，是黑桃一世时期的大祭司去世前留下的。抽象的黑桃尖嵌入红桃的底端，我们认为那象征着吞并、合二为一。这就是历代君主总将炮火对准你们的原因。”

　　巴基沉默了十几秒，嘴角向下嘟囔着：“黑桃国的神谕是吞并红桃国，我们破解出的预言又直指黑桃，凭什么方块和草花不牵扯其中……”

　　史蒂夫殷切追问着：“为什么？为什么你觉得语言里的金色扑克是指黑桃？”

　　巴基张开嘴却打了个喷嚏，抱怨道：“红桃在上啊，你们黑桃冷成这个样子到底是怎么持续繁荣的？过来，抱紧我，这儿要冻得我张不开嘴了。”

　　黑桃国王的表情像一只活灵活现的呆头鹅：“你、你说什么？你要我抱紧你，确定吗？红桃国的语言里这个词是不是别的意思，比如把火烧旺一点儿什么的……”

　　巴基冲他翻了个白眼，扯开身上的棉被：“进被窝里然后用双臂搂紧我，这是四大国度里最通用的保暖方式。你简直像个冒牌黑桃人。”

　　史蒂夫连滚带爬地照做了，他紧紧拥抱巴基，嘴角大幅度上扬着。

　　“天佑黑桃，我终于又抱住你了，这简直像个美梦。”

　　“……然后？”

　　“噢，没有然后了，这句话是我真实想说的。”史蒂夫咳了一声，“暖和一点了吗？接着讲？我很想听。”

　　“好多了。”巴基动了动，“我并非认为金色扑克牌指代黑桃，而是前半句——冷酷的冰雪即将融化，普通的雪本来就是会化的，而不融的冰雪只有诺斯境雪山的顶端。刚好在你上任之际，挖走了那块冰打造了冰王座。所以我觉得前半部分指代的就是你的王座，或者整个大殿王宫之类的……嘿，你为什么一直在摸我的左臂？”

　　“呃，抱歉，它真的很神秘也很性感——不，我是说，它确实很特殊，你愿意和我聊聊么？”

　　“你的好奇心真是比艾斯猫族还强。”巴基抬起左臂，“这是天生的，银臂赋予了我非一般的战士能力，是我实现伟大之业的重要帮手。”

　　“不会疼？我以为这是接在你肩膀上的。”

　　“不会，和右臂没有任何区别，包括重量。”

　　史蒂夫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笑容温柔，眼神柔软。

　　——黑桃国王非但不是个暴君，还在某些地方有着毫无必要的怜悯之心。巴基这样想着，心头却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酸痒发麻，有些不自在。

　　“所以你的梦想结束这片大陆上的战争，对吗？詹姆斯，你真善良。”

　　“我只是……厌恶了战争。”巴基耳尖发红，“我没那么光明良善，只是希望我的臣民们能平安生活，自给自足，这是我作为红桃公主的使命。”

　　“那我们现在就去。”史蒂夫认真看着他，“既然那是你的愿望，我会全力以赴。”

　　巴基紧紧闭上了嘴巴。他没想到史蒂夫如此积极，自己觊觎的可是黑桃国的秘密与至高的冰王座。

　　史蒂夫拉着他的手跳下床，沿着去往正殿地毯奔跑，像布鲁克林时期风一样的少年。

　　遗忘了一切的巴基盯着他跃动的金发，咬着唇心跳如雷。

　　

　　午夜的正殿静得像座坟墓，冰王座伫立在史蒂夫与巴基的眼前，依然散发着肉眼可见的冷气。

　　巴基看上去有些犹豫，用右手小心地碰了碰王座的扶手，瞬间弹开——几秒的时间里，手掌侧边蔓延上了一片紫红色的冻伤，看上去异常可怖。

　　史蒂夫立刻握住了那只手，捧到嘴边冲伤痕哈着气。

　　“王座的温度不应该造成冻伤的。”他轻声说着，“我坐在上面的时候完全没有感觉。”

　　巴基挑着眉看他：“可能脸皮厚的人，各处的皮肤都异于常人吧。”

　　史蒂夫微笑着，却没有放开手：“怎么样，王座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巴基用肉眼扫了扫——扶手与底座上没有任何裂痕，足有一米多高的椅背上则刻着各种神秘符号，杂乱无章又密密麻麻，以他站的距离根本看不清楚。

　　“我想我得近距离去看看椅背。”

　　“可你接触王座就会冻伤，该怎么做？”

　　巴基想了想，粗暴地推了史蒂夫一把。尊贵的国王跌坐在积雪里，巴基踩着底座爬上来，双膝跪在他的大腿上，手按着史蒂夫的肩，仔细观察起了那些符号。

　　史蒂夫只好伸手圈住巴基的腰帮他保持平衡，于是他的嘴唇与对方起伏的胸膛来了次亲密接触。

　　这姿势过于亲昵，让他回忆起旧世界里的某次性爱。史蒂夫深吸一口气，他猜想洛基拿走的“正经”大概比托尼的身高还多，他克制不住地想吻下去，想啮咬着巴基的胸膛听他呻吟。

　　撑在他身上的詹姆斯·红桃K显然不了解史蒂夫的想法，他专注地在冰雕椅背上辨别着那些符号。黑桃与红桃的神秘学并不通用，他只能辨别出一些大概。

　　直到他看见了一个凹槽——完美匹配拇指盖大小的、向左旋转了90度的红桃国徽形状。

　　巴基从后腰的战术腰带上摘下了徽章，抿着唇按了上去。

　　失重的眩晕感同时袭击了王座上交叠的两个人，地面轰隆作响，传说里不化的王座诡异地融成了雪水，那之下竟然是一个黝黑的洞。史蒂夫来不及思考，护着巴基一起栽了下去。

　　狭窄的密道曲曲折折，他们狠狠摔在了尽头的软垫上，以相拥的姿势晕了将近一分钟才清醒过来。

　　“王国密室？”巴基甩了甩头，“果然，预言的前半部分我破解对了。”

　　“奇怪，我的记忆里王宫没有这么个地方。”史蒂夫站起来拍了拍土，“你是指炽爱融化冰雪？”

　　他特意把重读了“爱”的音，声音里带着笑意。巴基握了握拳，咬牙在唯一的路上前进着。

　　两人走过的地方渐次亮起蓝色的火把，一路将他们引到了开阔的地方——那里储藏着各色宝石，每一颗都被装进了透明的展示柜，在黑暗的地下仍然闪着光。

　　“哈？国王陛下的私藏宝库？”巴基耸了耸肩，“我还以为只有红桃有这种地方。”

　　“或许是过去的某任国王留下的，并未记载在黑桃史册里。”史蒂夫用眼睛搜寻着他们的目标，“第三列第五个格子，是不是一张立着的金色扑克牌？”

　　两人靠近了那个格子，史蒂夫掀开了那层玻璃，金色的扑克牌被架在木制的底托上，花色是——

　　“Joker？”巴基看着小丑图案，皱起眉，“怎么会是鬼牌，与鬼牌相关的神迹早就毁得干干净净了，这图案预示着不祥。”

　　“或许这就是最后的神迹。”史蒂夫分析着，“在扑克的花色里，鬼牌拥有至高无上的力量，正好能对应伟大之业的预言。”

　　巴基咬着唇，伸手去拿，指尖却被史蒂夫劫到自己手里。

　　“我担心这牌上会有毒药，就像红桃宝藏传说里的那样。”史蒂夫担忧地看着他，“我知道无法阻拦你去取这张牌，但请给我一个机会，作为你的搭档，我希望能替你分担一半的风险。”

　　那双认真的蓝眼睛像湖泊里致命的漩涡，巴基的唇瓣抖了抖。他没理由拒绝这个提议，假如真有问题他可以立刻抽身；但大脑深处却又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念着：这很危险，詹姆斯，你不能让史蒂夫去做……

　　两种相反的情感撕扯着他的神经，巴基隐约觉得自己忘记了点儿重要的事，他正思考着，史蒂夫却已经伸出了手，触摸到了扑克牌的边缘。

　　来不及多想了，巴基也伸出手捏在另一边。

　　皮肤没有任何不适感，他们默契地将这张牌从木托上抽离，举在两人胸前的位置观察着。

　　地洞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事情发生，鬼牌像张普通的金牌被捏在两人指尖，貌似温柔无害。

　　“怎么会这样？”巴基喃喃自语着，“这明明是预言所指的……操！”

　　卡牌在他说话的瞬间突然变形，扭曲成了两幅交叠在一起的金色手铐，把巴基和史蒂夫的双手拷在了一起。他们惊愕地对视了一眼，下一秒手铐的重量凭空增大到两人难以保持平衡的程度，他们一前一后地跌坐在地上，面对面，被拷着的双手紧贴着地。

　　巴基腰间的糖果盒被摔了下来，滚到了史蒂夫的膝边，盖子可怜巴巴地摔到一旁。

　　“该死的，该死。”巴基低声咒骂着，挪动着手腕。右手手腕上很快就浮现了红痕，而重得诡异的手铐没有移动分毫。

　　“……地洞的温度开始下降了。”史蒂夫皱着眉，看着冰霜从展示柜的底部蔓延上来，体感温度疯狂下降，“巴基，你还好吗？”

　　“还好。”

　　史蒂夫知道他是在逞强。巴基总是这样，平时擦破个小伤口喜欢窝在他怀里装重病，真在任务里中了弹反而一声不吭。

　　那双总是粉红色的唇冻得失去了血色，巴基皱着眉头，忍耐着冷冻给肢体带来的麻木感。

　　在手铐的限制下，拥抱取暖显然做不到；唯一能御寒的姜汁糖又滚了出去，当务之急只有想办法挣开手铐逃出去……

　　他对面的史蒂夫突然弯下了腰，把脊背和脖子拧成了一个恐怖的角度，仰着头去叼膝盖旁边的软糖。

　　巴基瞪大了眼睛，他看着金发男人用牙齿咬着长方形糖块的尾端，小心翼翼地凑近自己。小小的人影倒影在致命的蓝眼睛里，金棕色的眉毛中央微微皱着，认真又深情，像满室寒冷里唯一的热源。

　　史蒂夫从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声音，凑过来把软糖的另一头抵在他唇上。

　　巴基像是愣住了，一时竟没有张嘴。

　　冰霜蔓延到柜顶后，洞里刮起了一阵诡异的寒风，像利刃割过他们的脸颊，刺得两人难以睁眼。史蒂夫有些心急，又咕哝了两声。

　　巴基的视线移到了史蒂夫的额头，金色的额发被吹开后，他的额角有一颗小小的，不引人注目的黑桃印记，只有凑到这个距离才看得清。

　　“冷酷的冰雪即将被炽爱融化，被忽视的金色扑克终结战乱的世界……”

　　这句话划过巴基心间，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张开嘴将糖吞了进去，把救援演变成了一个吻。

　　风声从耳旁呼啸而过，世界扭曲崩塌，正在发生的真爱之吻解开了记忆的封印，他们相抵着缓慢下落，穿过不思议世界与现实之间的梦河。

　　

　　“所以——这次到底是谁赢了？”巴基靠着落地窗，“我主动的，应该算我。”

　　史蒂夫收拾着碗筷，挑着眉：“我不在乎输赢，尽管身处异世界，尽管记忆被封存，但我们还是会相遇并相爱，其他还重要吗？”

　　“好吧，美国队长总有他的道理。”巴基接过碗筷放到水槽里，“过程还是挺刺激的，克林特女装也挺可爱，我期待下一次。”

　　“还是那句话，巴克。”史蒂夫微笑着，“既然那是你的愿望，我会全力以赴。”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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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流好废肝，图案大概就这样↑